■文/張靜園 張丁 陶鵬 武思宏（科技部科技評估中心）
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成立于2004年6月，致力于為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各類科技創新項目提供資助，以提升澳門科研實力、創新能力及競爭力。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公報顯示，2020年該基金全年共完成評審868份申請項目，總申請金額為8.67億澳門元；
共批準538份申請項目，批準資助總金額為2.08億澳門元。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為澳門科技創新發展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然而澳門的科技計劃項目依然面臨原始創新不足、技術路線單一、研究進展拖延、研究成果產業化程度較低等問題，需要進一步優化管理，提升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在推動科技計劃項目創新和產業化中的重要作用。
技術成熟度評估方法是優化科技計劃項目管理的高效管理工具，長期以來用于規范指導新技術的研發、推進研發進度、促進項目的產業化進展，提升公共財政應用效率。為提高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資助項目的精準性，提升澳門整體科研實力及競爭力，發揮基金項目的產業化導向作用，促進產學研深度融合，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擬在應用研究類及試驗發展類項目管理中引入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本文通過對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及主要高校和研究機構的深入調研，全面梳理分析澳門科技創新及科研項目管理情況，提出在項目管理中引入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的實施路徑，為全面掌握項目研發進展，科學規劃資助方向，從項目申請、執行、結題、成果轉化全過程進行全鏈條管理提供決策參考。
技術成熟度(t e c h n o l o g y readiness levels，TRL)，亦可稱作技術就緒度，是一種衡量技術發展成熟水平的指標，用于反映關鍵技術的發展狀態是否滿足預期，可以廣泛應用于科研管理和技術攻關的定量化評價活動中。
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最早由NASA（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于1989年提出并用作項目進度管控和防范風險的工具，用以提高項目預算的使用效率，避免項目和工程進度拖延。2005年美國國防部發布《技術成熟度等級手冊》，將技術成熟度的等級分為9級，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趨于成熟。目前，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在美國、英國等西方發達國家被廣泛使用，主要集中于航空、航天、武器等開發領域，包括重大武器裝備研制及采辦項目的管理和控制，以及重大科技項目的審計和評價。
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在我國的實際應用開始于21世紀初，陳華雄等（2012）在國家重大科學儀器設備開發專項中期評估中，將技術成熟度的等級嵌入到管理流程中，運用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對TRL 9個等級細化為技術狀態、制造狀態、項目規劃3個評價維度，進一步定量評估項目研發“關鍵技術單元”（CTE）的技術成熟度等級，并根據各關鍵技術單元（CTE）技術就緒度等級綜合研判技術就緒度等級。張娟等（2017）在廣東省重大科技專項中期評估指標體系中也引入了技術成熟度指標，把項目研發的關鍵技術成果按其表現形式分為硬件產品、軟件產品和服務三大類，進一步細化等級指標，中期評估結果成為項目后續持續資金支持的重要依據和保障。
綜合國內外關于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在科技計劃項目等領域的應用實踐可以發現，專項計劃項目管理中，通過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的運用，多項成果的成熟度等級得到顯著提升，部分技術成熟度提升緩慢的項目其技術成熟度的結果也為科技部門加強監督和指導提供依據，同時也有助于項目承擔單位及時調整優化技術路線及資源配置。
澳門科技創新與成果產業化基礎不斷增強，優勢也十分明顯。首先，科研經費逐年增加，研發投入不斷增強。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統計研究所2020年6月公布的資料顯示，澳門在研究和開發方面的投入從2001年的0.34億澳門元增至2018年的8.96億澳門元，同時研發經費投入占國民生產總值比重2016年為0.23%達到最高。其次，基礎研究實力雄厚。澳門匯集了包括澳門大學、澳門科技大學在內的10余所高水平大學，基礎研究力量雄厚；
四所國家重點實驗室進一步夯實了智慧城市物聯網、模擬與混合信號超大規模集成電路、中藥質量研究及月球與行星科學等領域的研究實力。同時，澳門高質量科技成果層出不窮，科技創新成效顯著。科睿唯安國際論文數據庫顯示，2007年澳門高校高端學術期刊論文發表總數為77篇，2020年該數量超過2000篇，論文被引用次數則達到42 000多次。此外，澳門的科技創新與成果產業化合作初步形成，珠海橫琴憑借其地理優勢建立的粵澳深度合作區，成為澳門與內地深度合作的橋梁樞紐，推動澳門科技成果轉化和產業化，一批科技創新服務機構成立，創投環境日漸成熟，也進一步促進優質創業資源孵化成長。盡管澳門科技創新與成果產業化持續發展，然而在科技計劃項目管理和成果的產業化過程中仍存在一些困難和障礙，集中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一是在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的資助項目管理中，長期存在重視課題申報而忽視課題驗收及過程管理的現象。課題項目主要以基礎研究項目居多，有些項目實施進展較慢，對于項目驗收評價較為籠統，并未明確指出項目研發進展中的主要問題，也未對項目的后續研發及產業化進行指導。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嘗試要求項目申報時填寫當前及預期結題時的技術成熟度，然而，由于申請人并不熟識技術成熟度評估方法，在判斷和填寫成熟度等級時存在困難，因此，在澳門科技項目管理中科學規范地引入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對于優化項目管理水平，提高申請者申報效率，促進澳門科技創新及產業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二是澳門基礎研究實力雖然較強，但需要通過技術成熟度的精準識別，進一步促進科研成果與產業的精準對接。澳門高校在理論基礎研究方面相對較強，但創新科技發展的關鍵在于科技的產業化，科研成果需要通過科技產品的載體才能產生經濟社會效益。因此需要通過技術成熟度的精準識別，進一步促進科研成果與產業的精準對接。澳門高校與企業之間缺乏研發及應用需求上的精準對接，高校研發人員對以市場產品為基準的技術成熟度的分級方法缺乏深入了解，存在研究成果成熟度的誤判，整體對接成功率較低，因而需要較長時間的磨合。
三是科研項目成果技術成熟度較低，企業創新能力及研發投入不足，需要進一步加大校企聯合研發及深度合作。澳門的高等院校及科研機構的優勢在于對前沿科技的研究突破，然而澳門的科研仍較重視論文發表，欠缺科技成果轉化相關激勵措施，技術成熟度普遍較低；
而企業是創新科技成果產業化的主體，具備工程化能力，然而創新的動力不足，需要進一步加大產學研的深度融合，要做到高效的科技成果轉化和產業化，公司化運作是大勢所趨，諸如IP授權、初創公司孵化等。澳門高校應當積極進行流程優化和改革，避免重復和煩瑣的審批流程，進一步縮短技術研發與產業化之間成熟度鴻溝，加速科技成果的落地。
四是科技創新服務機構能力不足，科技成果產業化配套生態尚需完善。一項科研成果從實驗室概念到放大驗證，在科技成果轉化領域被稱為“死亡谷”，如何跨越這個鴻溝，不僅需要準確把握科技成果本身的技術水平與市場價值，更重要的是要有一個精準判斷技術成熟程度和發展水平的評估體系以及在各個重要環節發揮作用的技術成果產業化服務體系。澳門目前的科技服務配套生態仍處于起步階段，在科技服務人員數量、對技術成熟度的認識、商業推廣及市場營銷、技術轉移及產品定價、商業運營及股權管理方面都存在短板，需要相關專業機構介入并支持。
五是資本市場不夠發達，技術成熟度較高的科技成果產業化需要金融工具的進一步激勵和支持。澳門缺少風險投資，難以為科技成果產業化提供金融支持；
政府層面的科技部門更多發揮的是咨詢和資助功能，尚未對科技項目技術成熟度等級進行精準判定，缺乏對成熟技術的產業化落地進行專項管理，缺少具備科技管理職能的專職機構。例如中藥質量研究國家重點實驗室部分中藥產品已接近成熟并具備轉化潛力，在積極對接產品轉化過程中，針對實驗室相關技術如何更好地服務中醫藥產業，依然缺少本土產業的支持，缺少風險投資等資金支持接入，需要引入更成熟的運行和激勵機制。
（一）優化管理，將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貫穿于項目管理的全流程
通過對國家多項重點研發專項運用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的管理實踐，技術成熟度的評價方法應嵌入到澳門科技研發項目立項申報、中期評估和結題驗收的全流程管理中。一是在項目立項申報階段，由澳門項目管理單位制定“技術就緒度評價方法指南”，明確評價流程，并對每一步驟進行詳細說明。項目申報單位依據指南，明確項目立項時、中期評估時以及項目截止時的技術成熟度等級，明確項目關鍵核心技術（CTE）、主要技術路線及預期技術進展狀態，提高科技項目資助的針對性。二是在中期評估環節，加強監督管理，及時了解項目研發進展，并指導項目承擔單位規范研發流程，優化技術路線。三是在項目驗收環節，對照立項時提出的技術研發進展成熟度預期指標等級，明確技術成熟度水平提升情況，跟進項目進展，及時規避項目風險，了解財政資助效率，為后期持續滾動支持提供決策依據。技術成熟度嵌入科研項目管理全流程實現機制如圖1所示。
圖1 技術成熟度嵌入科研項目管理全流程實現機制
（二）完善評價標準及方式，形成評價工作細則
科技項目涉及領域分布廣泛，科技攻關各有側重，統一的技術成熟度評定的等級常常無法客觀反映不同類型項目的發展狀態和進程，目前沿用的美國九級技術成熟度評價標準不夠細分，雖然通用但不夠針對性。建議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從優勢學科領域出發（例如新藥創制、新材料、中醫藥研發、人工智能等），建立不同領域、不同類型項目適用的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和操作細則，不斷優化評價標準。評價細則的制定應在通用標準的基礎上進行延伸細化，并保持一定的統一和適配性，每項等級需有充分說明闡述，并按需列舉評價證據。評價標準的設立需要緊扣澳門科技計劃項目申報、中期檢查、結題驗收管理需求，評價模型需要及時跟蹤調整、優化改進，以便管理方能夠及時掌握項目進展。
（三）引入信息化智能工具，提高技術成熟度的判斷效率及精準性
目前，在基金項目申報中引入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受到大多數科研人員認可，但部分申請人并不熟識技術成熟度評估方法，對項目當前及目標技術成熟度等級判斷存在困惑。為提高技術成熟度判定效率，建議引入信息化的智能分析工具，通過預先設置及導出不同領域評價細則，申請者根據項目研發實際進展情況，進行對應選擇和填報，通過智能系統引導和輔助申請者評估該申請項目當前和目標技術成熟度等級，提高申請項目技術成熟度等級判斷的效率和準確性。同時，系統化的信息填報，有助于通過大數據整體統計分析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在科技計劃項目中的應用績效，從而提升整體科技管理質量和效率。
（四）選用適宜的項目類型開展技術成熟度評價
科技項目成果形式多樣，常見的產品、裝備等有形成果具備明確的研發進展節點，而對于工藝、配方、理論規律等無形成果，很難使用等級進行準確評價。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有其特定的適用項目類型，一般需要項目有明確的成果目標，或者具備明確的研發階段、具備長周期工程類項目。由于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重點研發資助計劃”涉及資源和金額較大，且該計劃具有明確的應用指標和驗收指標，建議從“重點研發資助計劃”開始，篩選適合的計劃項目類型進行試點實踐，管理中遵循“分類實施、鼓勵創新”的原則，避免一味追求研發進展、忽略研發成果水平。
（五）引入金融工具，建立不同階段技術成熟度項目的金融銜接支持機制
針對技術成熟度水平較高（7級以上）、具備落地轉化條件的成熟項目，要進一步引入金融工具支持，通過不同類型的政府引導基金，鼓勵更多的企業、金融投資機構參與投資，促進優質項目的落地轉化與產業化。同時，對于技術成熟度處于4～6級的項目，鼓勵澳門特區政府牽頭設立創投引導基金和科技成果轉化引導基金，推動風險投資基金早期介入，支持科研項目進一步孵化放大驗證，順利度過科研“死亡谷”，促進具有發展潛力的優質項目成長，激發企業創新活力。同時，與粵港澳大灣區多層次的資本市場聯動，創新金融產品，推動投融資跨境多元化，助推科研成果產業化。
（六）構建粵港澳灣區合作機制，推進技術成熟度高的科技計劃項目成果落地
澳門受領土面積及人口規模影響，科技成果的落地產業化發展受到限制，為進一步引導推廣成熟度較高的科研項目落地，需要充分利用粵港澳大灣區合作平臺，建設科研機構與科技基礎設施及產業化基地。借鑒澳門大學在珠海橫琴建立的珠海澳大科技研究院、粵澳先進智能計算實驗室等合作機構，從澳門優勢研究領域，例如中醫藥、微電子、智能城市物聯網研究領域，構建粵港澳新型研發機構、聯合實驗室，以及各類機制靈活、服務完備的科技成果轉化服務平臺，促進澳門高校研究機構與內地企業應用需求的精準對接及產學研深度融合合作，建立高端人才聯合培養和交流機制，推動科技成果產業集群在澳落地和持續發展。
技術成熟度評價方法，適合對項目進行微觀精細管理，是實現科技計劃項目合理規劃、進度把控、監督問責的有效管理手段。澳門科學技術發展基金通過構建個性化的技術成熟度評價體系，針對不同領域建立符合項目特點的技術成熟度評價細則和管理流程，實現對項目技術研發進展的精準把握，將有效地規避項目的技術風險，提高財政資助的效率，幫助承擔單位合理優化研發路線及研發進度，同時有效回應政府績效監督和問責，促進科技成果的轉移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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