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路 高 然
(1.建投控股有限責任公司,北京 100005;2.中國科協學會服務中心,北京 100081)
當前,全球正處于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加速推進期。新一代信息技術通過構建數字化、網絡化、在線化的經濟社會發展環境,引發包括生產關系、客戶關系、供應鏈關系等各類經濟社會連接關系的變革,為產業服務創新和商業模式創新創造了可能[1]。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深刻影響著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理論和實踐表明,數字化轉型不僅能夠幫助傳統企業降本增效,更能為企業賦能,重塑其業務體系和商業模式,幫助其搶占未來發展制高點和參與國際競爭,數字化轉型成為各行業有效應對市場快速變化的重要抓手、提高內外資源配置效率的重要方法和拓展發展廣度和發展深度的重要途徑。
在數字經濟背景下,傳統出版產業同樣面臨轉型壓力。數字技術創新打破了傳統紙媒市場的物理壁壘,對知識的產生、評估和傳播方式產生了深遠影響,引發學術生態系統內部各參與者的需求及相互作用方式的重塑[2]。此外,開放獲取模式極大降低了學術資源的獲取成本,導致以紙質訂閱和讀者受眾為核心的傳統商業模式難以為繼,推動出版業從“內容為王”轉向“數據為王”的全面變革創新,從基于學術資源壟斷構筑起來的縱向封閉系統轉向基于新一代信息技術賦能作用的開放價值生態。
面對新的出版范式,我國出版產業仍處于觀望狀態,數字化轉型發展基本停留在利用第三方平臺或技術向用戶簡單提供數字化內容的階段。而以勵訊集團為代表的國際出版巨頭因其市場化程度較高、資本運作成熟而逐漸走出了摸索階段,完成從“信息服務”向“知識服務”的升級迭代,進入到實踐和收獲階段[2],其數字化轉型的成功經驗對于數字經濟背景下中國傳統出版業轉型發展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1.1 勵訊集團數字化轉型歷程
勵訊集團作為全球領先的信息分析服務商,致力于通過海量數據的開放和分析為政府、企業提供市場洞見和專業化解決方案,幫助客戶改善流程、提高效率、擴大收益及優化決策,集團的客戶遍布全球180多個國家。在由法國《書業周刊》發起的“全球出版50強”排名中,勵訊集團從2019年開始,連續四年位居榜首。勵訊集團2022全年收入85.53億英鎊,調整后的營業利潤為26.83億英鎊,市值約424億英鎊。
勵訊集團的發展歷程可以追溯至1580年愛思唯爾的誕生。1993年,愛思唯爾與勵德國際合并成為勵德·愛思唯爾。2000年,勵德·愛思唯爾開始不斷致力于數字化轉型,從經營行業雜志和學術期刊向提供信息分析和決策工具轉變。2015年,勵德·愛思唯爾正式更名為勵訊集團,彰顯出其已決心擺脫傳統出版形象,向技術、內容和分析驅動型業務轉型[3]。基于勵訊集團的數字化轉型歷程,本文選取2014年作為集團數字化轉型的分界點,并對其轉型前后的財務績效進行比較分析。勵訊集團的數字化收入占比呈現逐年增長態勢,由2000年的22%提升至2022年的83%。其中,2020年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數字化收入呈現跳躍式增長(圖1)。
圖1 2000—2022年勵訊集團三種類型收入占比[4]
勵訊集團目前擁有四大業務版塊,各版塊2022年收入占比情況如表1所示 。
表1 2022年勵訊集團四大業務版塊收入情況[4]
四大業務版塊各自的數字化發展歷程揭示出勵訊集團如何實現從資訊平臺孕育出高價值的分析業務。科學、技術和醫學業務版塊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通過數據庫內容電子化方式進行數字化變革,之后將數據集與技術平臺結合,研發復雜的分析和決策工具,為科研工作流程的每個環節提供服務,實現了從傳統出版商向科技醫學大數據專家的轉型;風險業務版塊在過去幾十年里專注商業周刊領域,自20世紀90年代起著手開發在線新聞和數據服務,以破除對廣告收入的長期依賴[5],之后借助收購的ChoicePoint為客戶提供風險評估和預測的深度數字服務;法律業務版塊早在1973年就開始數字化探索,起初是通過收集公共新聞、媒體報道等為律師和法官服務,之后將數據范圍從法律領域拓展至全行業,運用搜索引擎開發和人工智能融合算法的技術工具,為各行業客戶提供“拿來即用”的法律、監管和商業信息與分析[6];為應對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旺盛的非接觸式參展活動需求,展覽業務版塊通過開發專有的數字和數據工具,結合網絡平臺、注冊系統及銷售線索捕獲和分析工具來識別新的客戶需求,幫助參展商和贊助商獨立培育商業機會和情報,開辟展會“第二空間”[7]。
1.2 勵訊集團數字化轉型策略
通過對勵訊集團四大業務版塊的業務梳理,分析出集團數字化轉型策略。
1.2.1 以用戶價值為導向
數據價值釋放的前提是要對行業應用場景有深刻的認識,對用戶需求的深刻理解是勵訊集團成功轉型的關鍵。在認識到市場的變化趨勢后,勵訊集團首先對用戶進行細分來明確需求,對于每個特定的用戶群體,均會安排一組獨立的商業產品和技術團隊來負責跟進。產品團隊不斷關注細分市場的變化趨勢和需求,通過與技術團隊的持續協調,保證細分客戶群體的全部需求都得到適當和及時的溝通,進一步幫助集團保持有序和精簡。
1.2.2 以數據要素為驅動
勵訊集團儲存了3.25 PB的信息,豐富的數據積累在其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扮演了重要的潤滑劑角色,是集團的核心優勢資源。勵訊集團的數據來源主要包括政府公開數據、通過商業手段購買的數據、通過建立行業共享平臺獲得的數據、互聯網免費數據和自身業務流程中產生的數據[8]。其中,風險業務擁有6000萬億字節的數據,包括從超過1萬個來源和3000萬個商業實體收集的650億項信息;法律業務擁有3000萬億字節的可用數據;愛思唯爾旗下的ScienceDirect數據庫擁有來自4600多種期刊和45000多種電子書的2000萬篇內容,每月獨立訪問者超過1800萬人次。
1.2.3 以新型技術為主線
數字化的關鍵是通過技術對海量信息進行分析和加工,以客戶接受的方式將客戶所需要的信息呈現出來。在信息技術由“工具功能”向“平臺功能”轉化的趨勢下,勵訊集團自主研發開源大數據處理平臺(High Performance Computing Cluster,HPCC),以及包含了40多個專利的大數據治理算法SALT,可以對海量的結構化與非結構化數據進行處理、提煉及融合,為用戶提供有價值、具備可行性的洞見和解決方案。勵訊集團在北美、歐洲和亞洲均設立技術中心,雇用了10000名技術專家,其中一半是軟件工程師,每年的技術支出高達16億美元。
1.2.4 以業態變革為核心
勵訊集團敏銳地察覺到信息產業與傳統媒體的不同之處,歷經電子出版物、數據庫、知識服務三個階段完成數字化轉型[9]。第一階段是將“平面”內容從紙質印刷轉化成數字形式,從依賴廣告商產生收入轉變為依賴讀者產生收入,這一階段主要提升了內容供給的速度;第二階段是利用網絡強大的特性,以紙質印刷難以企及的規模來建立、儲存和傳播信息,這一階段主要提升內容供給的深度;第三階段是信息服務的真正轉變——利用人工智能和決策工具進行數據分析,幫助集團加深對客戶和市場的理解,這一階段實現了用戶需求與內容供給的真正交互。
為充分考慮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占用資本成本的影響,準確評估勵訊集團數字化轉型對財務績效的影響,本文選用經濟增加值和經濟增加值回報率兩個指標來評估集團的財務績效。其中,前者是稅后凈經營利潤扣除資本成本后的剩余利潤,反映了企業對所投入的全部資本的回報;后者進一步剔除了由于企業在不同階段占用資本量不同所帶來的影響,從效率角度衡量企業績效,以便于對不同階段的企業績效進行對比分析。
2.1 勵訊集團經濟增加值計算
2.1.1 計算過程
經濟增加值的計算公式為:
EVA=NOPAT-(D+E)×WACC
(1)
式(1)中,NOPAT為稅后凈經營利潤;D為企業占用的債務資本;E為企業占用的權益資本;WACC為企業的加權平均資本成本。
①稅后凈經營利潤的計算公式為:
NOPAT=NP-NPFDO+(NIE+DNO+LA)×(1-t)+DT
(2)
式(2)中,NP為凈利潤;NPFDO為已終止經營的業務凈利潤;NIE為凈利息支出;DNO為非經營項目凈損失;LA為壞賬減值損失;t為所得稅稅率;DT為遞延所得稅。所得稅稅率使用勵訊集團報表附注中披露的加權平均適用稅率,其他數值均來自勵訊集團年報數據。
②債務資本是債務人投入企業的資本總額。根據披露的報表附注,勵訊集團債務資本包含固定利率借款和浮動利率借款。本文使用報表附注中披露的借款扣除租賃負債,計算得出債務資本。
③權益資本的計算公式為:
E=SE+NCI+DTL-DTA
(3)
式(3)中,SE為普通股股東權益;NCI為非控制股東權益;DTL為增遞延所得稅負債余額;DTA為遞延所得稅資產余額。數值均來自勵訊集團年報數據。
④加權平均資本成本的計算公式為:
(4)
式(4)中,Re為權益資本成本,計算方式見式(5);Rd為債務資本成本,使用勵訊集團財務報表附注披露的借貸有效利率;t為所得稅稅率,取數邏輯與稅后經營凈利潤計算時相同。
⑤權益資本成本的計算公式為:
Re=Rf+β(Rm-Rf)
(5)
式(5)中,Rf為無風險收益率,采用美國10年期國債年化收益率;Rm為市場收益率,采用標準普爾500指數年化收益率;β為風險系數,采用Wind數據庫β。
2.1.2 計算結果
2005年以來,除受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和2019年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外,勵訊集團的經濟增加值總體處于上升趨勢(圖2),說明考慮各項資本成本后,勵訊集團可以給股東帶來回報,且回報總量逐年遞增。同時,2014—2022年的增長率(93.51%)顯著高于2005—2013年的增長率(78.31%),由此可以看出,數字化轉型后,勵訊集團為股東創造價值的能力顯著提升。
圖2 2005—2022年勵訊集團經濟增加值
2.2 勵訊集團經濟增加值回報率計算
2.2.1 計算過程
經濟增加值回報率的計算公式為:
(6)
2.2.2 計算結果
勵訊集團數字化轉型前(2005—2013年)和數字化轉型后(2014—2022年)的經濟增加值回報率情況如圖3所示。可以看出,一方面,數字化轉型后勵訊集團的經濟增加值回報率較轉型前整體提升,體現出數字化轉型后勵訊集團為股東創造價值的效率明顯提升;另一方面,與經濟增加值指標不同,數字化轉型后勵訊集團經濟增加值回報率的增長趨于平穩。
圖3 2005—2022年勵訊集團經濟增加值回報率
“十四五”時期是我國數字經濟實現跨越式發展的重大戰略機遇期,數字化對產業的賦能作用日益增強,培育數據要素市場已上升至國家戰略。伴隨數字經濟進入數據價值化、數字產業化、產業數字化和數字化治理的“四化”協同發展階段,數據價值將得到不斷釋放。以數字化轉型為抓手,加快推動傳統出版業生產方式、產業形勢、商業模式、企業形態重構,將促進我國出版業顯著提檔升級。本文基于石勇[10]提出的數字經濟三大要素(大數據、智能算法、算力平臺),借鑒勵訊集團經驗,梳理出傳統出版企業數字化轉型應重點關注的三個方面。
3.1 流程創新:打造基于新型技術的數據平臺
傳統出版企業數字化轉型首先要利用數字技術進行出版流程再造,通過打造數據平臺加強自主數據服務系統建設。一方面,為基于“編、印、發”為核心的出版全流程制定全方位的信息化改造計劃,以數據融合促進出版內容要素融合、業務融合、渠道融合與機構融合,真正構建一體化融合發展機制;另一方面,不斷強化數據庫基礎建設,對產業供應鏈、信息鏈所包含的數據進行存儲和分析,同時,在自有版權資源之外通過合作、購買等方式獲得第三方版權資源,以及通過技術手段采集一些網絡開放資源。
3.2 服務創新:開發基于用戶導向的知識服務
未來的出版業需要跳出傳統的出版藩籬,形成以數據為生產要素的模式,不僅要為用戶提供社交化和個性化的信息資源,更重要的是提供高附加值的問題解決方案。一方面,通過數據挖掘技術及智能算法等進行數據采集、數據集分析和數據處理,實現智能化內容和用戶需求的精準匹配[11];另一方面,通過信息技術和知識經濟來引導用戶的需求,對用戶價值創造進行系統性的探索挖掘,依托內容更迭、工具植入、人工服務等多種運營方式將普通用戶轉化為高頻用戶[12],由產品推動向需求拉動轉變。
3.3 模式創新:獲取基于業態變革的價值效益
推進傳統出版業數字化轉型是一項極為復雜的系統過程,涉及出版業的運營架構、經營思路、產業環境、技術發展、營銷手段等多方面因素[13]。其中,最大的挑戰是自我革命,是有勇氣放棄一些短期仍舊賺錢的“老”業務,面向未來布局。在當前產業細分的趨勢下,要積極推動出版產業向跨界融合方向發展,探索為包括科研、金融、法律、風險等在內的各行業提供服務的路徑和模式。同時,更要為國家戰略布局服務,聚焦關鍵共性技術、前沿引領技術、現代工程技術、顛覆性技術創新,為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提供信息化基礎環境。
實踐表明,數字化轉型投入大、耗時久、運營成本高,對資金、技術、人才的要求都很高。同時,如果數據平臺體量過小,也很難發揮平臺的集聚效應[14]。因此,建議由國家牽頭,充分發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體制優勢,建設基于新型技術的數據平臺。同時,引導社會資本、技術力量更多地介入傳統出版業轉型進程,尤其是面向國際市場的平臺建設和渠道建設,以產生更大的國際影響力和市場回報。借鑒勵訊集團經驗,要充分利用資本運作、國際并購等手段迅速獲取所需業務能力,通過直接購買技術解決方案供應商或者建立合作伙伴關系等方式,來提升工作流和出版服務能力,獲取協同效應價值,最終實現數據賦能作用的充分發揮,助推我國出版產業開辟第二增長曲線,在科技引領信息革命的賽道上彎道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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