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雅琦
音樂作品中的二度創作,需要演奏者對作曲家的原作品進行分析理解,用自身的演奏技巧、文學修養、情感投入以及個性想象的表達方式,以竹笛為載體完善一度創作中無聲的情感。演奏者需要有賦予音樂作品生命與靈魂的能力,這考驗演奏者是否有扎實的演奏功底以及豐富的知識儲備。本文以竹笛協奏曲《雪意斷橋》為例,從創作背景入手,詮釋竹笛演奏二度創作的意義。
(一)對原作品的“忠實再現”
音樂表演真實性的兩種渠道中,最基本的是將樂譜作為基本依據。眾所周知,樂曲的譜子是作曲家創作意圖的直接記錄,是給后人的根本依據,所以作曲家都會盡可能地在曲譜中標注清楚。但由于各地方編寫的教材以及編寫者的不同,記譜法也會隨之改變,一首相同的曲目可能出現兩種完全不同的記譜法。那么樂譜便不是唯一的依據。所以,作為音樂表演者,我們必須從更寬廣的視野和更高的層次去把握和理解音樂,從而達到樂譜與精神相融合。創造性是指表演者需要有強烈的參與意識和創造意識,在符合原著的基礎上,有自己的個性與詮釋。表演者走向成熟的標志是在感性的層面還能保持清晰的自我意識,賦予樂曲獨有的個性,對作品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并且能夠根據自己的條件與特長,找到適合自己的表演方式,形成獨特的個人表演風格。
(二)對歷史背景的深入分析
演奏者一定要對作品背后的特定歷史環境進行深入分析,任何一部音樂作品都是特定歷史時期的產物,必然具有特定的音樂風格。真正的表演藝術家都努力從歷史的角度把握作品的音樂風格,并且力求把這種風格真實、完美地加以再現。他們會盡一切可能去熟悉和體驗作曲者生活的時代環境,使自己化身為作品的創作者,以便更真切地表現作品的歷史風格。對于民族器樂演奏者來說,傳統曲目的歷史背景更值得深思和推敲。在充分了解作曲家的創作意圖與歷史背景之后,演奏者要努力與作曲家融為一體,從而得到一種價值提升。音樂表演中的歷史性就像是一張脈絡交織的網,它貫穿在音樂始終,能使演奏者找準音樂表演中的重點與中心,如果割斷其歷史聯系,音樂作品必然會失去當下社會賦予作品的音樂意圖。
(三)對演奏者技巧性與藝術性的探討
在二度創作的過程中,演奏者本身的技能以及藝術表現力都具有重要意義。其一,演奏者應當對所演奏的音樂作品有全面的理解,具體表現在樂曲結構、創作背景、文學修養以及演奏技法等方面。演奏技法可以說是一首作品的基石,演奏者通過嫻熟的技法可以提升作品的藝術表現力,合理運用音色變化、高難度技巧、強弱起伏等技法可以充分塑造作品形象。其二,演奏者應當發揮自身想象力并且結合審美個性進行二度創作。演奏者可以通過譜面的力度術語、表情記號等標記,根據作品的背景與作曲家意圖發揮自身想象,將譜面的標記轉化為個人的內心聽覺,再通過自身想象與審美個性把內心音樂展現出來。自身技能與藝術表現兩者缺一不可,如果只有精湛的技術支撐,沒有自身對音樂的理解,那么便不能稱之為真正的二度創作,音樂也不可能達到供聽眾欣賞的目的,更不可能有陶冶情操、修身養性的作用。反之,沒有技術就更不可能產生情感。因此,不具有藝術表現性的技術,也就失去了作品的價值。藝術表現需要技術支撐,而技術支撐體現藝術表現,只有兩者融會貫通,才能真正實現音樂作品的二度創作。
竹笛協奏曲《雪意斷橋》是由我國著名作曲家劉錫津在2013 年創作完成的,一經推出便被眾多作曲家爭先演奏。此曲打破了西方人對中國傳統樂曲的印象,將極具東方色彩的戲曲音樂與西方流行音樂融合在了一起,使得古老的民間戲曲音樂大放異彩。當年劉錫津從浙江地區廣泛搜尋樂曲的主題時,正值雪季,他在西湖邊聯想到了中國著名的民間傳說《白蛇傳》——許仙與白娘子的愛情故事,飛雪、斷橋相融合的意境為劉錫津先生的創作提供了靈感和素材。
筆者從劉錫津先生的采訪視頻中了解到,他在創作《雪意斷橋》時,其樂曲的構思動機沒有接續前人講述許仙與白娘子的愛情故事,雖然都是斷橋,相同的景物,但作曲家想要表達的是在人世間,西湖中的斷橋作為情人橋,已經不單單是對歷史和神話傳說的回顧,而是對要發自內心去探尋的情感的一種尋找和表達。再者,作曲家想要通過旋律和節奏的變化,使音樂在進行當中與聽者產生共鳴并能使聽者從音樂中感悟到某些自己的幸福時刻、某些個人的經歷。正如《雪意斷橋》總譜扉頁所述:“樂曲創作于二零一三年二月,以江浙民間音樂為素材,寓情于景,借景抒情。發揮管弦樂之多彩,盡展笛之神韻;
歌吟江南之美,稱頌人間真情。”
對音樂作品的二度創作離不開自身經歷與細節處理,不同的演奏者對同一首作品會有著不一樣的看法與創作方式。一方面,不同演奏者對音樂中的音色、力度、節奏等技巧性處理存在差異;
另一方面,對音樂作品背后的故事也會存在不一樣的理解與感悟,從而其音樂作品給予聽眾的聽覺效果也不盡相同。
(一)以戴亞演奏版本為例
縱觀戴亞教授的演奏,音色厚實沉穩,強而不燥,弱而不虛,演奏風格亦是貫通南北、兼收并蓄,其音樂表現力收放自如,不僅善于吹景更善于吹情,不僅升華了作曲家的情感,還將觀眾的情緒一并帶入,真正做到令人賞心悅目。戴亞教授憑借多年來豐富的演奏經驗,對《雪意斷橋》進行了優秀的再創作,成功地演繹了這首作品。戴亞教授的改編演奏可謂是非常成功,又一次掀起了學院熱潮,也成了各個音樂學院表演者爭相學習模仿的作品之一。
戴亞教授不僅保持了之前的二度創作的內容,而且使作品的技術性與藝術性得到了充分融合。早在2013 年6 月首演《雪意斷橋》時便已經加入“聲腔化”的處理——在第23 小節中前兩拍原本為A音—E 音的單音進行,但戴亞教授在E 音上運用了“氣變音”的處理。在竹笛演奏中,氣變音屬于模仿戲曲唱腔的一種技法。這也成了《雪意斷橋》這部作品的點睛之筆。
在2022 年的南京音樂會上,戴亞教授將快板部分原譜節奏為4 個十六音符連接2 個八分音符的簡單節奏型,在不違背樂曲結構與作曲家本意的前提下,填充為4 個十六分音符進行快速連接,用竹笛高難度技巧雙吐循環去完成,將這段快板情緒推至高潮,從而去連接轉調段落,使得樂曲色彩更加豐富,情緒波動起伏無論聽眾還是演奏者都覺得酣暢淋漓。
在長達32 拍的長音D 上,戴亞教授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他的演奏力度從p—mp—f—mf—ff,由弱到強,逐步煽動至樂曲結束,為終結情緒作鋪墊,最后一小節用上行歷音從高音D 到超高音D,將演奏展現得淋漓盡致。全曲極其細致的演奏技法和收放自如的力度變化,使全曲結束在輝煌熱烈的情緒中,令人流連忘返。
(二)以詹永明演奏版本為例
詹永明教授在演奏《雪意斷橋》時,將自己的特色融入了樂曲當中。詹永明教授以“細膩入微的演奏風格”出名,他演奏時音色會有較大的變化,使樂曲旋律延展性更加鮮明。與其他演奏者不同的是,詹永明教授打破了傳統六孔曲笛的演奏,而是在六孔的下方另開一孔,使之成為七孔笛,其目的與戴亞教授的思路相同,都是想要模擬人聲唱腔的圓滑音,但詹永明教授將六孔改制七孔的想法運用到實踐中來,更加具有創新性,也解決了竹笛中A—E 音之間必然會出現經過G 音的問題。
詹永明教授在處理樂句上,還融合了自己獨到的見解與經驗,在第108—112 小節中,詹永明對樂曲旋律進行了泛音化處理,而竹笛當中的泛音是利用口風控制原理,對氣流以及口風的要求極高,氣流緩慢、口風固定,模仿簫聲,這種技法處理在傳統樂曲《鷓鴣飛》《幽蘭逢春》中均有明顯體現,而該吹法是南派笛子宗師趙松庭、陸春齡先生的演奏特色,許多浙派風格的曲子都運用到了此技法,模仿簫聲會使音色更加多變,能給觀眾帶來更加空靈的感覺,加深了作品的雪意之美。
詹永明教授在快板部分也作了處理。作品第128—133 小節中原本每兩小節是一個完整樂句,共分為四個樂句,每個樂句的開頭均是小附點音符節奏型,詹永明教授將前兩個樂句保持原有的節奏型不變,但演奏到第三、四樂句時,就運用了三吐的技巧,并且改為后十六分音符節奏型,使快板部分更加具有靈動性。
此外,詹永明教授對結束句長線條旋律的處理也有著個性化的理解,在同一音符連續演奏三十二拍的平直音樂中,運用了從平直音過渡到虛顫音再到實顫音的處理。在演奏力度上與戴亞教授有異曲同工之妙,雖然譜面上標注的力度是p,但詹永明教授所演奏的力度記號卻是p—mp—f—mf—ff,由弱到強,以八度歷音結束全曲,這也將音樂情緒推向高潮,使人酣暢淋漓。
(一)對于原作者
作曲家的一度創作,即樂譜的產生。它源于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來自作曲家的靈感,即精神創作的過程。作曲家通過親身經歷與自身感受,將生活中的靈感火花作為旋律動機,經過一段時間的深思熟慮,在頭腦中逐漸形成較為完整的音樂雛形。第二階段是將內心旋律實體化,即物質創作的過程。作曲家將頭腦中的雛形落實到譜面上,合理利用相關作曲方法去創編完善作品。作品配合特定的主題與背景,最終形成具有實際意義且能充分表達作曲家思想感情的作品。作曲家一般通過這兩個階段來完成樂譜的創作,這也是作曲家深入生活、運用腦力勞動所得出的結果。但是樂譜只能作為一種特定的語言符號。樂譜始終都是無聲的,所以演奏者的出現,無疑成了連接作曲家與聽眾之間的紐帶。
(二)對于演奏者
一度創作其實是二度創作的基礎與前提,沒有作曲家的原譜也就沒有演奏者的二度渲染。二度創作的本質意義可以概括為“傳達”二字,演奏者作為作曲家與欣賞者之間的橋梁,將無聲的樂譜情感化、歌唱化,將其內在情緒傳達給欣賞者,甚至是演奏者本人。從音樂作品分析,二度創作不僅可以增加音樂作品的創造性,還可以將演奏者的表演作為一種情感載體,使音樂作品得到更好的繼承、流傳與發展。從自身角度分析,二度創作也是在考驗演奏者的全面發展能力,不僅需要演奏者掌握充足的樂理知識,對演奏者的歷史知識、人文情懷等文學修養也有著極高的要求,培養好的樂感與審美也成了二度創作中必不可少的一環。反之,這些能力在潛移默化中也增強了演奏者的音樂素養,有利于演奏者提高自身的音樂表現力,真正做到演奏時達到內外兼修的水準。
(三)對于欣賞者
欣賞者作為第三視角,不僅可以通過演奏者的演奏去了解樂曲的情感走向,還可以通過自身的閱歷理解音樂作品背后的深意。欣賞者是視覺與聽覺的接收者,因為演奏者在演奏的同時,還向觀眾傳遞出自身的情感,由自身作為橋梁,連接至第三者的感官中,而欣賞者會因為演奏者的表演,對其音樂作品產生對應感受,仿佛身臨其境,從而加強對音樂作品的印象。
演奏者的二度創作對音樂作品的影響也是不容置疑的。對于竹笛演奏者來說,自我個性、閱歷經驗、對于事物的敏感度以及文學修養的不同都會影響二度創作中的細節處理。二度創作需要演奏者與創作者在思想上高度契合,也需要演奏者與欣賞者之間做到有所呼應,這對于演奏者來說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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