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以愛的名義放肆
2011年秋,安徽省蕭縣的梁遠、朱式如夫婦過著安穩的小日子。夫婦倆都是1973年出生,1996年畢業于山東藝術學院專科,2004年雙雙辭去教師工作,在蕭縣開辦“愛之樂”音樂培訓中心,梁遠教吉他,小提琴等樂器,朱式如教聲樂。不久,兩人喜結連理。
然而婚后的朱式如,因多囊卵巢始終未能懷孕。她傷心不已,梁遠一再安慰:“沒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丈夫的態度,讓朱式如心安,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培訓班的孩子身上,中心的聲譽也更好了。
2011年夏天,梁遠的吉他班來了一個學生、蕭縣一中高二女生、16歲的馮雪。馮雪的父母都是中學教師,女兒文化課一般,但吉他功底深,父母讓她師從梁遠突擊古典吉他報考藝術學院。梁遠愛才,特意為她編配高難度曲子,一對一輔導。馮雪越發認真,回到家也總打來電話請教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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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秀祥哪里聽得進去,等女兒回家,他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隨即,又對女兒一頓打罵。
馮雪被打蒙了。媽媽曹秀把她拉過去,告訴她朱式如找過父親的事兒。馮雪的臉一下變了,長時間被梁遠拒絕的痛和羞辱,再加上因為他招致的毒打,頓時化成了強烈的恨。為了給父母一個解釋,也為了報復梁遠的冷漠,她反咬一口:“爸,媽,你們打死我吧,反正我被那人侮辱了,也不想活了。”
此話如晴天霹靂,馮秀祥夫婦驚呆了。
馮雪肆意編造起來:“他們一直沒有孩子,想找我生孩子!梁遠多次拿好話哄我,說只要我順從他,他就保證我考上大學。他還占有了我,威脅不許我說……”馮秀祥夫婦一向視女兒為珍寶,聽了這段哭訴,他們頓時失去了理智,撥打了110報了警。民警趕來了解情況,馮雪這才慌了,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語。
面對上門的民警,梁遠十分震驚,翻出了馮雪發來的短信,還提供了教室里的監控錄像。面對這些鐵證,馮雪改口說那都是自己瞎說的。民警哭笑不得,對她進行了一番教育,就此了事。女兒的出爾反爾,令馮秀祥十分無奈,卻絲毫沒有減輕他對梁遠夫婦的憎惡。他認為,女兒出現這種不軌暗戀,本身就說明梁遠存在問題。
眼癌寶寶從天而降
之后,馮秀祥將馮雪送到另一家吉他培訓社。可她一分鐘也不想練,天天上網,尋求情感上的慰藉。
2012年2月底,藝考結果公布,馮雪沒拿到任何專業證書,這就意味著她沒資格參加高考。失望之下,3月4日,她居然帶著積攢的5000元壓歲錢離家出走了。心急如焚的馮秀祥夫婦懷疑梁遠知情,找到培訓中心,動手將他的培訓中心砸得一片狼藉。
這起風波很快在小縣城傳得沸沸揚揚,嚴重影響了梁遠夫婦的聲譽。學生們轉的轉,退的退,中心日漸衰落。這年9月,不得不關門了事。
2013年3月16日,朱式如的母親一大早外出晨練,剛走出女兒家門口,就發現了地上有一個嬰兒。老人連忙叫醒了女兒女婿。抱起孩子,朱式如看到了襁褓里的一張字條:“請幫忙收養,或者將其送人。”梁遠若有所思:“這一定是聽說咱們家沒孩子,才送到這里的!”
嬰兒最多兩個月的樣子,大大的眼睛,非常可愛。朱式如夫婦動了收養之心,他們抱著孩子,拿著那張字條,找到了社區、派出所、民政局,辦理收養手續,并為孩子取名梁好。
梁好一天天長大。2014年4月初,朱式如發現孩子的右眼有些紅腫。她起初以為是角膜炎一類的小病,誰知過了幾天,右眼居然全腫了起來。4月19日,在安徽省立醫院,梁好被確診為惡性視網膜母細胞瘤(眼癌)!
夫妻倆傻眼了,知情的親友都上門安慰,有人甚至勸他們放棄對孩子的治療。朱式如一聽就哭了:“梁好跟了我們那么久,這個病我們必須得給她看。”4月21日,夫妻倆把22萬元存款全取了出來,帶孩子前往上海,住進復旦大學附屬醫院五官科。
醫院的專家隨即為梁好進行了會診,他們給予結論:由于她的右眼病情已相當嚴重,必須立即摘除,否則性命難保。
4月25日上午,送進手術室3個小時后,梁好被推出來。兩口子撲過去,看著孩子右眼厚厚的紗布上滲著斑斑血跡,他們的心碎成了數不清的碎片。
手術過后,因為傷口處癢痛難受,梁好忍不住用小手去摳,夫妻倆只有排班24小時握住她的手。一個人望著窗外的月,朱式如含淚給女兒吟唱著:“小花花,撒丫丫,我的寶寶快長大。冬冰冰,夏嘩啦,我的女兒美如花……”女兒睡了,但朱式如卻流著淚,一遍遍唱著。
5月初,梁好外傷愈合,她的左眼卻又檢查出現了病變。這次,朱式如徹底崩潰了,她哀求專家說:“請一定保住梁好的眼睛,我們如果連這點光明都給不了她,還配當父母嗎?”
雙眼患病,梁好需要進行全身化療。那種痛苦,大人往往都受不了,梁好卻總是格外堅強。這天,醫生為梁好做腰穿檢查。這種抽樣必須在無麻醉狀態下進行。那十多分鐘,令人驚心,梁好哭得喘不過氣來,可剛一完成,她就拿起了手里的蛋糕:媽媽,吃!這份天然的依賴,讓朱式如每每難以自已。
就這樣,在夫婦倆的守護下,梁好經過五個療程的持續化療,7月中旬,左眼病情終于穩定。朱式如和丈夫說:“情況越是好,越要堅持治療,直到完全沒有問題。”梁遠點點頭:“你帶著女兒留在這里,我回去籌錢。”
那段時間,梁遠已經借遍了親友。這次回去,很多親戚一口回絕,有的干脆勸他放棄。跑了半個月,把兩臺鋼琴和幾把收藏的吉他賣了,總算弄到了11萬元。
然而,2014年10月,就在夫婦倆對孩子的康復滿懷信心時,醫生又在梁好的左眼發現了活體腫瘤!隨后,醫生為她實施了激光冷凝控制治療,可惜效果不顯著。醫生建議做球注手術(通過動脈插入導管將化療藥物直接送到眼球內部來殺死腫瘤細胞組織)。隨后梁遠夫婦帶著女兒轉往廣州。到了兒童醫院,住院押金至少要10萬。可他們手里只剩下7萬元。梁遠又求助于兩個要好的大學同學,借來了5萬元。做了兩次球注后,梁好左眼的腫瘤組織終于開始萎縮。一個月后,腫瘤組織漸漸壞死,消失了。此時,夫妻倆手里徹底沒錢,不得已,一家三口只有暫時返回了蕭縣。
善良的夫妻選擇寬恕
返回老家后,梁遠開始尋找起了孩子的親生父母。此番尋找,他已不單是為了求助,而是怕梁好有個三長兩短,想讓她見一下自己的親生父母。然而,不管梁遠如何努力,始終沒有任何回音。
2014年12月13日,郵遞員忽然登門,送來一張2萬元的匯款單,匯款人姓名是馮濤,匯款來自本地,地址只寫明是蕭縣玉秀小區,沒有具體的門牌號,附言是寶寶早日康復。梁遠十分奇怪,他不認識馮濤,也沒有因為梁好的病向社會求助過,2萬元也不是個小數,這個人為何會寄來了錢呢?
就在梁遠疑惑不已之際,2015年春節前夕,馮濤又分三次共寄來了3萬元。
這下,梁遠坐不住了。由于匯款都來自同一郵政所,他通過郵局一個親戚,調取了郵政窗口的監控,結果發現匯款人居然是馮秀祥。梁遠覺得十分蹊蹺,干脆直接找到了他。沒想到,一見梁遠,馮秀祥就一臉羞愧:“我料想會有這么一天,真的對不起……”
原來,當年馮雪離家出走時,一直躲在縣城里,并且和網上認識的混混于江住到了一起。2013年1月,她未婚生女。可兩個月后,于江就翻臉,說孩子不是他的,消失得無影無蹤。馮雪一個人應付不了手里的孩子,無奈之下,抱著孩子回了家。
馮秀祥氣瘋了,追問她孩子是誰的。被任性和自私沖昏頭腦的馮雪,一口咬定孩子是梁遠的,要父親去找他算賬。
曹秀看到女兒人生盡毀,絕望之下,當即犯了腦出血,被緊急送往醫院救治。而在一片混亂中,馮雪卻在第二天早上,拋下孩子和重病的母親,再度離家出走。馮秀祥怨恨這一切都因梁遠而起,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那個清晨,把孩子送到梁家門口。
從此,馮雪再也沒有了音訊。直到半年后,她才從上海給父親打來了一個電話,問清楚孩子在梁遠家后,她突然說孩子不是梁遠的。馮秀祥直到那一刻,才意識到自己誣陷了好人。他想過把孩子抱回來,然而由于妻子發病后一直癱瘓,他實在照顧不過來。不久,他聽說孩子生了重病,他越發愧疚,只有不斷寄錢過去。由于郵局現在不允許匿名匯款,他只有拿著親戚的身份證寄了錢。
梁遠怒不可遏,他萬萬沒想到,馮雪不僅毀了他的事業和人生,又用這樣的方式,把一個天大的難題擺在自己面前。激憤之下,他和妻子把梁好抱到馮家,扔給了馮秀祥。
然而,徹底甩掉了包袱,梁遠夫婦的心里卻又空蕩蕩的。夫婦倆回到家,總是坐臥不安,心神不寧。起初,夫妻倆還狠心安慰自己“反正不是親生的”。可很快,他們的心又開始飽受折磨起來。一天晚上,無法入睡的朱式如晃醒了丈夫:“我實在受不了,咱們去馮家把孩子接回來吧,孩子沒錯。”梁遠也哽咽了:“我同意!”
2015年3月1日早晨8點,梁遠夫婦來到了馮家。一看到他們,梁好就哭著撲了過來,一家人哭作一團。這個場面,令馮秀祥夫婦也忍不住流下了熱淚。
因為孩子,兩家人和解了。經過商量,為了利于梁好康復,她還是由梁遠夫婦撫養。曹秀生病后,靠丈夫一個人維持生活開銷和藥費開銷,經濟也不寬裕,但他們承諾會盡最大努力籌錢,給梁好治病。
其后幾個月,在兩家人的合力下,梁好再度到上海新華醫院繼續化療,病情保持穩定。上海新華醫院的專家建議梁遠帶梁好去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附屬麻省總醫院做一次proton治療(質子束治療),該治療雖然費用昂貴,但會大幅度降低復發幾率。目前,兩家人正合力成一家人,正在籌措資金,準備這次遠征。他們說,無論面臨什么樣的困難,他們一定要帶梁好康復歸來。
而對于這場不幸的始作俑者馮雪,梁遠夫婦想告訴她:誰的青春沒犯過錯,只要馮雪能回來真心地懺悔,給梁好一個母親最初最本真的擁抱,他們從此不會再打擾她。并且,他們愿意一直撫養梁好,用愛點亮寶貝的未來,同時還給馮雪一個輕松的現在。(因涉及隱私,文中馮秀祥、曹秀和馮雪為化名)
編輯/倪萌